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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尼卡:当代艺术必须要触及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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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办于 1968 年的奥地利南部施泰尔马克之秋艺术节(Steirischer Herbst),是欧洲历史最悠久的先锋艺术节。担任艺术节总监已有 10 年的维罗尼卡·考普-哈斯勒(Veronica Kaup-Hasler),站在她位于一幢 18 世纪老楼内的办公室里向我介绍:“‘中国人正在做些什么呢?’这是我们初步设计的 2016 年艺术节主题”,她办公室的楼正对着一战前夕遇刺的费迪南大公的故居,“我们想探索与呈现中国在经济之外、文化图景方面的变迁。如今世上除了西方,还存在别的完全自主的中心,这种自主性是骄傲的欧洲与美国所不习惯的。”本周,维罗尼卡将动身到黎巴嫩拜鲁特去一趟,探讨与艺术节相关的事务。

  维罗尼卡的办公室乍看更像一个艺术工作坊。这幢18世纪建成的阿滕姆斯宫(Palais Attems)室内的巴洛克装饰原貌未变,镶金边的烟囱与本地年轻艺术家 Evelyn Loschy 创作的白色抽象雕塑体形成强烈对比。维罗尼卡的书桌上醒目地摆着一本书《真相是具体的》(Truth is Concrete)。那是 2011 年,欧洲经济危机加上阿拉伯几国爆发反政府运动之时,艺术节投入大量资金去做有关“艺术与社会”的调研。维罗尼卡邀请了各国各地的 150 位艺术家和社会活动家,在这本书里以不同形式去探讨艺术在当今社会中的实体落点。

  “中国人正在做什么呢”,维罗尼卡解释,引用这原本语带歧视的提问句,她想要讽刺的远不止是西方看中国的角度。她希望观众通过跳出“欧洲中心”视角的当代艺术节,用“去殖民化”的新角度去反思现状。维罗尼卡提到已故德国作家乌韦·约翰逊(Uwe Johnson)写的一本 1700 多页的《周年纪念》(Jahrestage),书中以日记形式,记载了一位上世纪六十年代从民主德国移民到纽约的女人在1967 - 1968 年里的生活。叙述以多层次的时空线索铺开,一边是她在德国的成长回忆,另一边是正逢越战时期的美国人生态。其中,女主人公喜欢从《纽约时报》中了解纽约唐人街的故事,这一细节为维罗尼卡带去了灵感。

  在 2015 年 10 月的“斯泰尔马克之秋”艺术节上,我们已见到了呈现并探讨当前中国与非洲贸易与文化互换现状的舞台与影像装置演出“Chinafrika。 Under Construction”。 内容聚焦中国矿工在赞比亚的钦戈拉地区的生活、写实人称“小非洲”的广州宝汉直街摊档小贩生态。

  维罗尼卡拥有多年舞台戏剧工作经验,2015 年艺术节的揭幕节目是难以定义的当代音乐、戏剧、多媒体艺术装置演出。有全欧洲最重要的三大当代音乐合奏团之一的法兰克福现代乐团撑场面,演出奥地利现代作曲家为艺术节创作的新音乐,同时有奥地利名演员独白与演出,整场演出都在密集地向各种社会现实提问。这次创作源自偶遇:维罗尼卡两次在Wörthersee湖里游泳时,都碰上了作曲家Johannes Maria Staud,两人于是边游泳边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B=《外滩画报》

  V=维罗尼卡·考普-哈斯勒(Veronica Kaup-Hasler)

  B:对比其他城市,格拉茨突出的左翼传统对艺术节的个性形成有什么影响?  

维罗尼卡委约世界各国艺术家创作出版的《真相是具体》

  V:1968 年革命之前的格拉茨是很布尔乔亚、风气很传统的,但当时出现了斯泰尔人民党执政,政府对文化艺术发展的投入成为奥地利之最,建筑设计上的“格拉茨学派”也逐渐成型。到了今天,在舞台上脱得一丝不挂、谈论最私密的话题,早就不在话下;但今天最大的丑闻其实来自政治,比如难民的处境、欧洲对自身价值观所缺乏的反思等。去年我们已将难民危机搬上过舞台,聚焦将大批生命推向大海的偷渡船“蛇头”。

  B:对比 10 年前你刚接手时,艺术节今天有怎样的改变?

  V:“前卫”(Avant-garde)是过时的名词,现在说起都难逃讽刺的意味。但斯泰尔马克之秋艺术节最独特之处就是其先锋性,每年都面向本地和国际征集各个领域的新艺术。对比其他地方,从上世纪六十年代起,格拉茨的艺术界获得的政府支持一直称得上“奢华”,就算遇上近年的经济危机,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的前任投入了大量资金制作新的歌剧、戏剧,比如会请来扎哈·哈迪德来设计舞台,但演过一次就算了。我认为光是为作品库增添数量没意思,我们需要打破形式去思考节目的内容,不需要大规模的制作。以前我也参与过萨尔茨堡艺术节的制作,但现在我最注重的是艺术节与社会与现实的联系,去处理“危险”和复杂的社会、政治话题很重要,并培养起多元化的观众,提供免费参与艺术节的平台。  

维罗尼卡办公室所在的 18 世纪老楼里,巴洛克装饰与现代雕塑相得益彰

  B:有些节目演员全裸上台,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阻碍观众领会节目的意图?

  V:从整体节目设计上去说,我想做的就是去挑衅、诱惑、打开观众的感官知觉,让大家真正意识到,“你才是诠释者”。就算不完全理解作品本身,诠释也是有效的。这种好奇心能激发出包括政治层面在内的争鸣与交锋。我们因此也着重去培养年轻的观众群,去打破由所谓高雅艺术造成的障碍。去过威尼斯双年展、巴塞尔艺术展的人,都能体会到艺术界是极为封闭和圈子化的。到纽约去看场戏,台下观众也全是业界的。在当场互相交流时感觉固然良好,但我对艺术界这种井底之蛙的视野和自我安全感是反对的,当代艺术工作者在人群中也就占 0.1% 吧。因此,当代艺术必须要触及普通人的生活,从整个社会的语境下去创作和探讨艺术,这实在太重要。

  B:今年的开幕演出是一次怎样的实验?

  V: 我们想在音乐、戏剧和歌剧之间塑造一种形式。这也因为我们没有歌剧院,需要另想办法,呈现出不同。最初我跟作曲家 Johannes Maria Staud 聊过几次,他是目前奥地利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后来又找来了作家 Josef Winkler,他拿过德国毕希纳文学奖,文字很有乐感。而我个人很受不了歌剧式唱腔,于是我们决定将节目划分成两部分:纯器乐演奏,以及乐团演奏加演员独白。我们刻意请来经验还不多的年轻导演阵容,因为知名的导演,心目中都早有太成熟的框架。最后呈现的形式,我们称之为“装置概念演出”,无法确切去定义,只要别将它称为歌剧、音乐剧就好。